【22楼男生日常】番外 伍 我叫明诚（下）
-杨叔叔……
-给，这是这两天查到的东西，之前还只是猜测，现在已经核实了，你看看就明白了。
明楼看着眼前的文件袋，不情愿地接过，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袋子中只有薄薄一张纸，却涵盖了年幼的阿诚至今为止全部的人生
-李明诚？哈，原来他真的叫明诚……他真的叫明诚……
-明楼！
-我知道，大姐，没事的。
-阿诚是B市人，小康家庭，父母都是知识分子，从小可以说是在书香门第长大。他的父母带他来上海玩的路上遇到了特大交通事故，双双去世，当时也许是被保护住了，也许是幸运，他活了下来，但却在事故现场失踪了。
-那他的家人没有找他吗？
-当然有，能这么快查清楚也是因为他叔叔是B市的警局支队副队长，这次我们调查的时候，他一眼就认出了阿诚。
-他既然是警察，为什么让阿诚在那种地方受人虐待！
明楼忍不住冲尊敬的杨警官怒吼出声，激动的声音充满愤怒和痛苦，骤然通红的眼圈显示着他的不平静。
[这样的生活怎么会就这样降临在那么单纯可爱的阿诚身上！]
[他怎么会遭受这样的不幸！]
明楼气那些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和变态可恶的福利院长，也气他的家人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他，但更气的其实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问题的自己。
到底错过了多少次救阿诚于水火的机会……
-对不起，杨叔叔，我失态了，我只是……
-好了，我明白你跟那个孩子感情好，他也确实可怜。但这也不能怪李队，他也是这两年才调到B市的，阿诚的事情，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，但有的时候，也许就差那么一分运气。
明镜知道弟弟的愤怒其实多半来自于自己的无力，轻轻覆上明楼紧握的双拳，明镜说不出责怪他的话，她自己何尝不是感到懊悔和自责。
-李叔，那现在查到什么程度了？
-现在已经知道当初阿诚应该是被拐卖，转手过一户人家，那户人家我们已经找到了，在上海周边的小村庄里，现在相关人等都被拘留了，正在审讯，具体的还要继续调查。你们放心，真相肯定会水落石出，害阿诚受苦的人肯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！只是这……
-叔，你是想说阿诚的监护权问题吗？
-是啊，镜儿跟我讲了，但你们家的情况，先不说适不适合收养吧，关键阿诚的叔叔一家都在，有意收养他，不管怎么说，我们还是要把他送回去的。
-……
明楼沉默了，他第一次觉得所谓的法律、制度真是混蛋……
-明楼……这样吧，杨叔，我们肯定会按程序走的，只是，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，而且也要跟阿诚说一下，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，你说是吧？明楼！
-……杨叔叔，如果李队要来要人，请帮我们说说，给我们几天时间，而且阿诚现在身体刚好转，我想让他再养几天，也是对他好，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的。
-好，一定转达。
拍拍明楼的肩，杨警官无奈地起身离去。他看着明家这一家人从原本的和和美美到如今的支离破碎，对于明家人对亲情的执着，他比谁都要能理解。也正因为如此，他愿意帮助他们，但有的时候，实在也是爱莫能助。
-……走吧大姐。
-走什么，先把眼睛敷一下，不然待会见阿诚，给他看出来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
阿诚还是看出来了。明楼分明已经没有异样了，回家来还是像往常一样帮着阿诚忙前忙后，但是阿诚还是看出了明楼低落的情绪。
洗好澡躺床上的阿诚在被窝里乖乖不动，脑袋则随着明楼的进出在原地转圈。
-呵——干什么呢，小脑袋一会儿转晕了，大哥那么好看？
-大哥别难过。
阿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，靠进明楼的怀里，用小脑袋在他肩窝处拱来拱去，小手则学着大人的样子在明楼的背上轻轻拍打。
-大哥别难过。
小孩子词汇匮乏，翻来覆去也就是一句不要难过，却让明楼的心尖狠狠地颤了颤。从这时起明楼就明白，在阿诚面前，他的伪装再完美也不值得一提，阿诚能看透他的所有情绪。
-阿诚喜欢大哥么？
-嗯……喜欢
-阿诚，大哥也喜欢你，无论以后我们在哪里大哥都最最喜欢阿诚。
-大哥，要一起。
明楼不知道怎么回答阿诚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在一起的承诺。不，他知道的，他给不了这个承诺。
-要在一起！
-……阿诚，大哥昨天的故事讲了一半，今天接着讲好不好？
-嗯？好！
——————
该来的总是要来。
-嗯，阿诚恢复得真不错。明镜姐姐说阿诚一直有乖乖吃饭是不是？
-是。
-苏医生，情况还好吧？
-很好，比预期的还好，看来明楼照顾得是真不错。
-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会照顾人呢。
苏医生把明台接走了。给阿诚穿好衣服，明镜明楼带着阿诚一起出门。直至此刻，明楼也没有把事情告诉阿诚，他有很多机会开口，但是他开不了口。
-阿诚还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么？
阿诚点点头。
-那还记不记得家里的亲戚啊？叔叔阿姨，弟弟妹妹？
阿诚又点点头。
一路上，明镜都在问阿诚关于亲人的记忆，阿诚却显得格外地沉默，虽然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，却只是点头摇头，不怎么愿意说话。同样沉默的还有明楼，他始终看着窗外，偶尔回头看一眼阿诚也是立刻挪开视线。
看着这一大一小悲壮的气氛，明镜也不知说什么好。
车子沉默地行驶了两个小时，终于进入B市。驶进一个温馨葱郁的小区，明家人看到了在门口迎接的年轻夫妻和他们的孩子。
夫妻看上去很和蔼，小孩子虎头虎脑的，一双圆圆的鹿眼和阿诚有七分相似。
-阿诚哥哥！
-阿诚，这是你熏然弟弟。
-熏然弟弟。叔叔婶婶。
不等明镜介绍，阿诚就认出了自己的亲人，虽说他失踪的时候只有三岁，但多少还是对自己的亲人有些印象。
-诶！阿诚，好孩子，太好了，谢谢你们，谢谢，总算不负大哥所托，太好了阿诚！
李队长堂堂七尺男儿，抱着寻找多年的小侄子，也经不住泪流满面。
看到此情此景，明楼似是松了一口气，又似是失了一道魂，终究这是对阿诚好的。明楼要做对阿诚最好的选择，看到李队长一家，他相信，一定、肯定、绝对这是最好的选择……
阿诚的行李早先明楼悄悄都装进车里了，大包小包装了满满一后备箱，不理不知道，阿诚的东西已经有这么多了。
该注意的事项，他用本子细细记了一本，不同事项不同章节，分条列述，细致处还画了图画，竟是比他自己的课业还仔细，俨然是一本育儿大全，不过只是针对一人的。
交了物品，话了家常，吃了便饭，纵使不舍，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。
-阿诚，大哥要走了，今天开始就住在叔叔家里，叔叔是你的亲人，阿诚要和叔叔婶婶好好相处，还要照顾熏然弟弟，就像照顾明台那样好不好？以后大哥会经常来看你的。
明楼看向阿诚，他希望阿诚能说点什么，又希望他不要说什么，无论说什么他手担心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开。
阿诚今天自上车就很沉默，来到李家以后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。阿诚聪明通透，怎会看不出今天是什么情形。
从阿诚记事起，他的生活就不能自己掌控，任人摆布的生活对于幼小的他来说，只有妥协才能减少伤害。在遇到明楼之前，阿诚甚至不知道真正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。
曾经父母离开了自己，随后，阿诚辗转过许多地方，一次次被抛弃的他，终于遇见了明楼，被明楼接回了家，在明家的两周时间对阿诚来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。
而如今，明楼也要离开他。从来没有反抗，从来不表达自己的意愿是阿诚保护自己的方式，但这不是他的本性，也不是他当下的意愿。
-阿诚，不跟大哥大姐说声再见么？我们过两天就来看你，好么？
-不好！！
这句话似是压抑了太多的情绪，阿诚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。阿诚一直低着头，明楼在他抬起头，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看的时候，才看到了阿诚止不住的泪水。
印象里，阿诚从没有哭过，不论是被欺负，被打，被骂，还是伤口上药疼得咬牙切齿的时候，都没有。可如今这泪水就像关不上的水闸，不停地流，不停地流……
-阿诚！
明楼忍不住上前，却被阿诚的小拳头打了满头满脸。阿诚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，人也壮了，但是这拳头打得看着疼，其实没用一点儿力气，却让明楼失了神。
-阿诚，快住手，明楼哥哥是恩人，怎么能打他，不听话。
-别别，李队，没事，没事。
阿诚还是没有说话，但他固执地拽着明楼的衣服不愿意撒手，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楼，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，不停地掉，大有几分耍无赖的架势。
明楼笑了，他下定了决心，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从容地转身面对阿诚的家人。
-李队，或者我能叫您李叔叔么，我是阿诚的哥哥，按辈分我也该这么叫的。虽然对你来说我们是陌生人，但我们和李家有缘分，和阿诚有缘分，尽管只有两个星期，我们已经成为家人了。本来，本着对阿诚好的原则，我想让阿诚回到他的亲人身边。但是您也看到了，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尊重他自己的意愿。阿诚他从小经历了那么多不幸，现在，我们想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，而且我们可以做到，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！
-可是这……
-叔叔，我想……跟……大哥在一起，他是……好人，他……对我很好！
阿诚一手拽着明楼，一手拉着李队，一边哭哭啼啼地讲话，他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，但他说得笃定。
-诶……
阿诚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，李队长很为难。
-叔叔……呜……呜……
-诶，好好好，阿诚不哭，叔叔就是心疼你，以后放假了，周末了，到叔叔这里，找熏然弟弟玩，好不好？
-嗯……嗯，好！
-好还不松手，你大哥的衣服要被抓皱了。
-谢谢您！
-不要谢我，我可是要随时监督的，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家阿诚！
-不会的，我会保护他的！
-来，大哥抱，阿诚，不对，现在你是明诚了，走，我们回家。
-嗯……嗯！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小眼睛有话说：还有人记得设定阿诚和熏然是堂兄弟么？这个名字真的是一开始就取的，个人觉得挺顺口~本来还想虐虐大哥和阿诚的，实在不忍心……主要是字数超了，偷懒就不告诉你！
